送你一颗甜南瓜

三七二十一【上】

【在荣在】【不甜】

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有定律的。
比如三七二十一，比如同性恋更不容易在一起。
不然认真经营了五年的感情也不至于为了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就沦落到分手的境地，但感情大多游离在定律外，让人不得不想些折中迂回的方法处置，像是分手旅行。

“行李收拾好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懒洋洋，朴珍荣看了看时间，大概是刚冲了澡，窝在沙发里撸猫。
“差不多了，在检查。”说话的功夫瞟了眼分门别类整理得当的行李箱，总觉得少点什么，顺手放进去一本没看完的书，封了个板板正正的顶。
“差不多就得了，出去玩嘛。”林在范漫不经心的抱怨，“哪有那么多可带的。”
“到底头一次出国，我很喜欢日本的。”朴珍荣想起十几岁的时候看情书，长镜头里的大海远山美的奇异，明明淡之又淡，却让人记了好几年。
“服了你了”电话那头传来低声的笑，一贯无奈又纵容的语气“我先睡了，你快点收拾完去睡觉。”
“晚安。”朴珍荣莫名的也跟着笑了一下，半天才想起来补上一句“你先把头发吹了……”后半句没送出去就让嘀嘀的忙音截了胡。 

自从两人决定要分手，林在范就表现的很怕交流中出现断点，不知道是对尴尬而暧昧的气氛过于敏感，还是能从暂时的安静里读出爆炸前的慌乱，其实朴珍荣脑子乱的很，也说不出什么危险的话来。
再三确认行李收拾妥当，朴珍荣终于决定把无事可做的自己埋进被窝里，随便找了部老电影助眠。

 
林在范不太能熬夜，一般九点多洗过澡，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撸撸猫就睡过去了。朴珍荣却喜欢在夜里看电影，听着林在范节奏舒缓的小呼噜放一部慢悠悠的老片子，暖色调的光流动着在睡着的人脸上盖了一层，有些锋利的面部线条也随之柔和，时间无知无觉的消耗着像糖稀拉成了长线。安安稳稳的看完以后轻轻推醒他的爱人，之后无论是夜色正好干柴烈火还是大床一张各自美梦都顺理成章。 

林在范睡觉不老实，刚一起住的时候总是抢过整张被子骑着打雷都不挪窝，朴珍荣拿他没办法，只能趁他没睡熟往他那边挤一挤，等他无知无觉抱住自己，两个人才能都有被子盖。长此以往朴珍荣原本四平八稳的睡姿被带的张牙舞爪，没东西搂着总觉得心里空。

 
夜晚没有林在范的鼾声反而更嘈杂，窗外鸟虫风声，房间空调带起空气流动，对门夜归人掏钥匙时候金属叮当碰撞衣料窸窣摩擦，甚至是床头灯若有若无的电流，曾经被他忽视的声音们杂乱无章的钻进耳朵里，再好的电影也索然无味。 

“荣荣。”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以后合页咿呀的转动“还没睡啊……”
“没。”朴珍荣坐起身，“可能明天就出发了有点慌，睡不着。”握着妈妈的手，轻轻拉了一下，让母亲坐到自己床边。
妈妈和他有过很多次短暂温暖的夜谈，在他的成长过程里，母亲一直是强大包容的形象，仿佛能承载自己所有的心事，但是这次她的眼神局促闪烁：“行李都收拾好了？”
“收好了，就去一周也没多少东西。”朴珍荣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用力攥了攥，于是条件反射的扯了扯嘴角。
“都收好了就好。”妈妈顿了顿，眼光上下游移“那个，你把这个带着吧，应该用的到。”温暖的手抽走以后，一小盒东西被塞进手里，避孕套。“你，用得上吧？”
朴珍荣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试探性问句代表的涵义，他甚至忘了组织一个得体的表情就已经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短促的肯定回答，紧接着妈妈局促不安的表情里参杂了些喜悦得意的神色，短暂却格外扎眼。
当然也有用不上的时候，只是他没能说出口。
“我……先去睡了。”说完这句话，妈妈突然弹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解脱式的出了一口长气“你也好好休息。”然后又是合页转动的声音，猛而急促的传进耳朵，朴珍荣突然觉得房间变小了。


朴珍荣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坐两站地铁之后，换乘机场大巴，直接和林在范在机场碰面，刚要出门的时候却接到了他的电话。
“收拾好了没？”电话那头的声音轻快爽朗带着笑意，朴珍荣总觉得林在范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傻气，特可爱。“收拾好就下来，我在楼下等你。”
“还没……不是约了机场见。”朴珍荣其实想过林在范会过来找自己，只是这么早确实是一料外“要不你先去吃个早饭？”
“你快点下来和你一起啊。”
没等朴珍荣回答，林在范就挂断了电话，他知道朴珍荣不会让他等。刚上大学的时候，他俩还没在一起，他就总是送朴珍荣回家。从学校到朴家，七站地铁再转公交忽忽悠悠两钟头，再回自己二十公里外的家，两三天的短假就消磨没的一半，累的快散架心里也是甜的。当自己借由靠近的时候，朴珍荣就像刚偷了食的小动物，紧张机敏的窜来窜去。
“嘿！”林在范眼力不算好，但他总能从乱七八糟的背景里一眼摘出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嗨！”对面的少年捂着嘴笑起来，眼角的小褶子里盛着阳光。


基于习惯性的默契，两个人吃过饭还是选择了公共交通。林在范不喜欢瞎折腾，但他总得想办法延长和朴珍荣在一起的时间。
地铁在黑洞洞的地下网络里轰隆隆穿行，早高峰颠簸的公交车里陌生人的气味随着冷气在狭小的空间里飘来荡去，人与人之间“亲密无间”的像沙丁鱼的鱼籽。

林在范曾经最喜欢早高峰，暧昧不明的档口上名正言顺的拉近距离总要依靠天时地利。

那时候朴珍荣总是拿黑亮的眼珠子挠着他，却不肯接受更加靠近亲昵的行为，因而感情都在眼睛里了，坦坦荡荡又小心翼翼。近乎不存在的距离里还是会发生辗转腾挪的博弈，常常是他进一寸，珍荣就缩一寸，愣是要拉开一段莫须有的距离。不只是暧昧，还有更深层次的，他们不是普通恋爱的男女，或许在朴珍荣的潜意识里他和自己的感情也从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
地铁口有对小情侣，两个小男生，头发染的花花绿绿，看个子不低，肩膀却还没长成大人的样子，十指交缠，相互依靠。高个子的男生察觉到他的目光，仰着脸羞涩又得意的笑了下，显摆似的摇了摇手臂。 

印象里，两个人从没有这样正大光明的举动，即使在确定关系以后，牵个手在无人的小街，至于更亲密的一切则统统掩藏在黑夜里。他们的小心翼翼不是没有理由的，无论是林在范还是朴珍荣，他们的家庭乃至于他们自己在这座扎根了百八十年的城市里，谁也保不齐今天一时情动的越距会不会变成明天街前巷后的风言风语。

 
朴珍荣当然也看到了，男孩子阳光下的笑容看得他心里一酸，只好顾左右而言它：“我听说你前两天相亲去了？”有意无意的问出口就带了点儿酸味儿。
“嗯，我爸老下属的女儿，就……挺正常一个姑娘。”朴珍荣走在前头看不清身后的人什么表情，回答的倒是坦荡。
“定下来了？”
“没有。”林在范挠了挠头发“不过也都差不多，我爸妈就是想找一个我拿的住的小姑娘结婚。”
“那就再看看吧，我爸说她爹手里的账有点乱。”朴珍荣摸了摸鼻梁又吸了两口气，一副自己多管闲事真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两个人并排走，中间朴珍荣的行李箱骨碌碌，怪烦人。
“你呢？”
“我什么？”朴珍荣歪着脑袋一脸无辜。
“朴局长没给他家公子物色个结婚对象？”林在范愣是挑着话头趁着旁边人反应的功夫，把碍事的箱子截到自己手边。
“没有，我爸一直觉得我这是病……”朴珍荣没能把话说完。
你知道来往的人潮里，和爱人十指紧扣的感觉吗？甚至比第一次做爱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朴珍荣第一次知道。
“既然旅行还没结束，那咱们还是在一起的吧。”身边的人这样说。




写这篇之前见了一位多年未见的同性恋朋友
他和我讲，在他心里最大的阻力是本身对性向的不肯定，和身边亲近的人无意识的冷暴力，自己的与众不同会给父母和亲人带来的伤害
至于明晃晃歧视什么的，这玩意反正一直都在反倒没那么值得在意
他的性向也确实拘束了他职业选择的空间，甚至在和家里坦言后，碍于街坊邻里的压力他很多年都没有回家过年
我们看小说都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像他们出国结婚，然后再融入一个传统的家庭社交环境就是几句话的事儿，可是现实中有太多不理想化的因素

我们的社会在变的宽容多元，但我仍然希望可以再快一点

如果你有缘看到这里，谢谢你看了这么无聊的一篇文之后，还愿意读这些废话❤️